拐磨情 | 拐磨汤中好时光
最近做梦，老是梦见年少时生活的房子和庭院，梦见院中的小拐磨，于是不由想起了拐磨汤、想起了拐磨的时光，想起了那段曾经人人会唱的有关拐磨的顺口溜：“拐豆䜺（chǎi ），拉豆䜺，做豆腐，请奶奶，奶奶没搁家，请个小毛丫……”
我们那地方的人喜欢吃煎饼，煎饼是家家户户的主食。但饮食饮食，光食不行，还要解决饮的问题。喝点清茶吧，乏味，滋润不了肚子；只有喝汤才是吃煎饼的绝佳搭配。这所谓的汤，不是什么肉汤鱼汤莲子汤鸡蛋汤，而是用粮食等农作物煮成的稀饭。有饭吃有汤喝，才算一顿有滋有味的早餐或晚餐。直到如今，许多人还有这样的感觉——不喝汤或是没有汤，一餐饭就未免太过潦草，吃得不完美，再多再好的菜，也像没吃饱似的。
过去烧汤，既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食材，也不像现在这样省事省时。上代人喝厌的山干汤我似乎没印象，我的幼年时代，土地已经包产到户，且大面积种植小麦，我最熟悉、喝得最多的当属拐磨汤。当时，我们宽敞的院子里除了盘为烙煎饼提供糊子的大磨，还有盘专门解决我们喝汤问题的小磨，我们称其为“拐磨”。后来，村里的轧糊机取代了人工推磨，大磨退出了我们的生活，接触最多的就是拐磨了。
拐磨，作为制作煮稀饭原料的工具时，属于名词，当单人一手握住安装在磨盘上面的木制拐磨把，一圈一圈地转，一手用勺子适时地往磨眼里添倒粮食和水时，拐磨又成为了动词。拐磨通常拐的是小麦，虽然有时也拐玉米䜺。母亲在农闲时或有时想给家人换一下口味，改善一下生活，会拐黄豆烧粥，拐豌豆烧粉浆。但我们口中所说的拐磨汤，乡亲们都不约而同地认定为拐小麦烧的汤。烧汤的麦糊比烙煎饼的麦糊粗糙，那时烧的还是柴火灶，先把锅里的水烧开，如果冲磨膛的水多了，也可滤在锅里先烧，烧开后再把麦糊放进去。等拐磨汤烧好，母亲会先盛在洋锅或洋盆里，端到餐桌上，再盛在一个个碗里，热气升腾，麦香四溢，全家人喝得津津有味，其乐融融。
拐磨不是每家都有。以前我家有拐磨，左邻右舍想喝拐磨汤，常来我们家拐磨。母亲偶尔会让长大了的我拐磨，拐之前常叮嘱我——要让前面的拐磨人把磨膛冲了，因为那是人家的粮食；如果我的后面还有人要拐，让我只把磨槽里的糊子弄出来即可，万不可冲磨膛，那样会显得小气，给邻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邻居们呢，也同母亲一样遵守着“拐磨规则”，她们互谦互让，利用拐磨的时光，一边海阔天空地聊着家常，一边拐着庸常生活的幸福和希望。
后来我结婚，有了小家庭，从此就告别了娘家的拐磨。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拐磨，是在港上的二姑家，距今也有二十年了。有位大姑娘同二姑打招呼，说是找拐磨拐磨。我登时有了亲切的感觉，这是曾经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我有着每天吃饭必须喝汤的习惯，南瓜、山芋、大米、还有各种豆类，换着样地烧，但自从离开娘家，就再没喝过拐磨汤。前些天同母亲在电话里聊及拐磨，母亲告诉我：家中的拐磨多年前就坏了，她这几天也很想喝拐磨汤，可就是找不到有拐磨的人家；并说，有个乡亲这一生就是对拐磨汤钟情。
是啊，时代的发展，食物的丰盈，生活的快节奏，让拐磨早没了容身之地。曾经的拐磨，成了记忆中的美景，曾经的拐磨汤，成了记忆中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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