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宝——过年（散文）
文/王志宝
今年春节，为了回到老家过年，年前我就做足了准备，早早采办好了年货。腊月二十九日晚，把家里打扫干净，以示辞旧迎新，这个习惯打小就从母亲那里学来的。大年三十早晨，我起得特别早，贴完对联，带上妻子和女儿立刻驱车赶回彭泽定山我的老家。行李装了整车，很像蚂蚁搬家，但我十分乐意。
回乡的当日下午，老父亲按惯例带上我们去社庙和祖坟逐一祭拜，定山称送岁。每个地方都要按程序摆上供品，烧起纸钱，点上檀香，放起鞭炮，最后还要下跪拜上几把以示敬畏。当送岁经过我出生地王一府湾时，我内心即伤感又欣慰。伤感的是政府在修铜九铁路时，整个村庄全部搬迁，原先村容整洁，鸡鸣狗吠的幸福祥和的场景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杂草丛生，乱树疯长；欣慰的是全村人顾全大局，配合政府主动搬迁。当下铜九铁路东西走向横贯村庄而过，我不禁想起，为了国家，为了社会经济发展需要，这也值得。每年回来，我都会和父亲一起在周边转转，今年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有女儿相伴。我找了个最高位置指指点点，告诉女儿哪儿曾经是我家老房地基，哪儿曾经是叔叔家地基。说来也怪，昨晚还真做了个梦，梦见了整个村庄原貌，只可惜当初搬迁之前没拍照留下念想，但我对原始村貌记忆犹新，永远不会忘却。
由于现在村民多数外出打工，附近的田地几乎荒芜，曾经的路已被野草掩没。为了年三十下午送岁，父亲在年前专门去那割荒开路，为了送岁路上好行走。年年如此，踏过这临时开垦出的草路，我心情特别沉重，想好久都没找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我对父亲的敬爱之情。
送岁结束，到晚上7点左右就要“团年”了（我们那里叫完年）。父亲会点上檀香，烧些纸钱，还要把檀香插到牛栏、鸡笼、厨房、大门口等地方，祈求六畜兴旺，家宅平安。做完这些，就得放团年鞭炮了。每年这时放的鞭炮父亲都买很大的，质量要好的；放鞭炮也有讲究，说要一响到底才好，不能中途停响或打哽，认为不吉利。当鞭炮噼里啪啦一响到底时，父母亲好高兴，说着“呀！今年的鞭炮真好，来年一定很顺！”放完鞭炮以后，我们要面朝家里中堂跪拜三把，再向大门外拜一把。这时饭菜已上桌，完年开始。父亲先习惯性地叮嘱几句“今夜过年，大家放聪明一点哈”。意思是大家拿东西要轻拿轻放，说话要捡好话说。桌上祝福话语不能少，女儿这时唱了主角，多是祝福爷爷奶奶身体健康之类的话，让父母亲十分高兴。每年这时我都有同样的感悟，父母在，根就在！我真想大年三十这晚，时间能无限延长甚至凝固，虽是奢望，但我每年都这么想。因为父母都已是古稀之年，如此古老传统的过年氛围将是过一次少一次，我十分珍惜。吃年夜饭时，父亲依旧会叮嘱我工作上要认真负责，做人要公道正派；母亲则会叮嘱我在外面要少喝酒，少走夜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等等，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十分的平实，但是对我影响深远，我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吃完年夜饭就是围着火钵看春节晚会。说起火钵也挺有意思，我们那称“烧细火呢”，就是烧树根。年前，父亲会上山挖些树根储备好，烧树根烟多灰尘重，可我们都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很有年味。
清晰记得在王一府湾老屋子里过年时，父亲还会在老屋横梁上拉起一根铁链钩住水壶烧水，水壶被烧得黑不溜秋，现在想想也挺有意思。到晚上11点左右，母亲还会炖点红枣给我们吃，年年如此。
晚上12点整时又会放鞭炮，表示正式迎接新一年开始。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村庄又陆续恢复了平静。这时我都会尽量陪伴父亲多说说话，唠唠家常，聊些今年春耕准备种多少棉花地，准备种哪些杂粮，农业投资大概要多少之类的话；我也会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告诉他种地不作有多少收入的打算，老人家适当活动活动对健康也有益。听了这话。父亲忙说，也就是种一到两亩地，不然闲着难过，做点农活舒服些……随着夜深人静，我们要睡觉了。大年三十晚上睡觉在我们那称为“享福”，而且这个晚上睡觉还不能洗脚，这个习惯我小时候坚持的很好，后来我自己打破了，因为我是躲在房间洗脚，父母亲不知道。
初一凌晨5点左右会再次放鞭炮，表示出天方。正式点燃出天方鞭炮前要洗把脸，放完鞭炮要向大门外拜三把但不用下跪，对于点燃出天方鞭炮之前一定要洗把脸这个事，父亲头天晚上有特别交代，这个我每年都是遵命照办。
吃过早饭，按惯例首先要拿鞭炮去村庄头一年有人去世的人家拜新灵年，之后要去每家串串门，即为拜年。程序较为简单，到了别人家互相寒暄几句，有时驻足喝上一杯水，点上一根烟；要是运气好，还能碰上别人家现炒的黑芝麻打糖，特别香！可惜今年没碰到。等到9点左右，整村庄人都出来相互串门拜年，气氛很是祥和。彼此间都客客气气，有时还能听到“平常无礼哈，今天拜个年咯”之类的话，这句话表示的意思大概是“平常大家都比较忙，礼节上有诸多不到位，今天上门拜个年送上祝福”。
我的父母亲是在2005年搬迁入住原王一府湾隔壁村庄维里湾的，维里湾主姓为“时”，该村庄始终没有视我家为异姓外来户，大家一直都是和睦相处。因为之前农耕劳作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在一起，按我们那俗语就是“田地相碗，天天见面”，彼此关系都很好，包括我在儿童时代，与维里湾同龄人上学玩耍都在一起，互相处得很好。我现在秉持的是“本色不变，入村随俗，主动融入，和谐共处”的理念。
在农村过年确实很有味道，更有城市无法享有的民俗风情与精彩内涵，看似有些陈风陋习，但我认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习俗，意味悠长。这些不仅体现了劳动人民对传统文化的尊重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凝聚了先辈们无穷的智慧。我希望国家在城镇化建设快速推进的同时，要因地制宜，分类施策，决不能搞成城镇不像城镇，农村不像农村的乱象；文化遗产该保护的要保护，该舍弃的要舍弃，该革新的要革新，农村的一切要符合中央和习书记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大局的工作需要。
过年，对我来说始终充满了期盼，现在虽是不惑之年，仍然如此。对过年之所以有如此之深厚情感，与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有很大关系，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根在农村，我深深的爱着农村这片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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